刘冕的眼珠子鱼泡一样突兀了出来,眼球面上像浮动着浅水一样,颤颤悠悠,慢慢翻了上去,只留下混灰的眼白来。身子就如同被抽去了线的人偶,一下瘫了下去。
幸好刘昶站在他身后,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。
可刘冕就这样,软成了一滩烂泥,陷在刘昶的怀里,不省人事。
不知过了多久,刘冕想睁开眼睛,可眼皮子却像糊了浆糊,迷迷瞪瞪的,总是有异物不停的流出来,封住了视线。
刘玢见刘冕的眼皮子动了,急忙上前,握住了刘冕的手,带着泣声喊道:“父皇,父皇!您醒了?”
像将死未死的鱼徒劳的拍了拍鱼鳍,刘冕的眼皮子微微翕合着,终于露出了一条缝。
听觉最先归位,接着是视觉。刘冕看着龙寝壶门的金黄绣龙帐子,仿佛那里有种奇异的力量支撑着他的意识。他盯了好一会看,这才意识到,他那相伴四十多年的发妻林皇后,已经与他天人永隔了。
可再一看龙寝前的守候之人,却是太子刘玢。而那尊天启之物的石佛,此时也幻化成了巨大的石像,护卫在刘玢身后。
凌乱的“玢”字被放大了数倍,正刻在石像胸前。而眉目模糊的石像,却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讥诮笑容,冷冷的注视着刘冕。
刘冕再去看刘玢的面孔,那上面的悲戚之色,却让他读出了幸灾乐祸和急切期盼的意味来。
左耳的一个声音告诉他,那只是他的幻觉,只是他在突然经受了打击时产生的臆想罢了。他的皇儿,是世间最孝顺的孩子,最称职的太子,将来,也必会成为最贤明的君王,甚至,会比他自己更好的君王。
会比他这个君王更好吗?
可右耳的一个声音告诉他,以他阅人无数的火眼金睛,怎会看错这暗含的意味来?一个当了二十多年的太子,必然已经等不及了,必然每日每夜的所思所念,就是希望他的父皇早日登天,必然已是累了、乏了、不耐烦了。正如他自己一样,当这个南汉国的皇帝,也已经累了、乏了、不耐烦了!
你有了这个天启石像庇佑,已经带走了你的母后。那么现在,可是要来带走你的父皇了?
刘冕的眼珠子缓慢的转动着,在刘玢那张充满了悲戚和疑虑的面孔上滚来滚去。
太子的脸,在他面前慢慢成了石化的灰色。颗粒粗糙的石头纹路从下往上,逐渐攀上了那张宽厚仁爱的脸。刘玢最终幻化成了那尊天启石像。
刘冕眨了又眨眼睛,他眼见着这尊巨大的石像立在自己面前,居高临下俯视着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