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宝元年,十月十六,傍晚。
悠远的暮鼓开始在大唐帝都长安响起,街上的行人们在初冬黯淡的夕阳下呵着白气,本来闲适的脚步也稍稍匆忙起来,急着各回各坊,以免犯了夜禁。
城东的兴庆宫内,花萼相辉楼灯火通明,雕梁画栋间香烟缭绕,紫罗红幕内鼓乐声声,最高的三层中,有一场盛大的宴会正在举行。
坐在最上首的当然是当今大唐天子、君临万方的李隆基,他虽然是年近花甲,却依然广颐高额,眉宇间还有年轻时的精明强干,此时捋须微笑,正眯眼观赏着堂下的轻歌曼舞。
皇帝请客,几个亲近大臣作陪,今日的主宾却是坐在下首的一个胡人。只见他长得身材魁伟、深眼高鼻,一部横飞满脸的虬髯最为醒目,再加上一个颇具规模的大肚腩,倒算得上让人印象深刻,过目难忘。
此人就是今年刚被加封为平卢节度使的胡将安禄山,眼下正得圣眷,春风得意。
酒至半酣,就见这胡儿忽然离席,扑通跪倒在地,大声道:“陛下,臣在营州有一桩祥瑞之事,还请容禀。”
李隆基目光一闪,饶有兴趣应了一个字:“说。”
“去年秋天,我营州闹蝗灾,眼见得就要赤地千里,我便在野地设下香案,向上天祈祷,言我大唐天子心系万民,殚精竭虑,还请上苍降下神通,除了祸患。”
“哦?”皇帝和作陪的臣子一时都被吸引了注意力,等着此事的结果。
“却不想只过了一刻,那北方就飞来黑鸟无数,不过三天,就将我营州所有的蝗虫全部食尽,此事足见陛下圣德如海,已达上苍啊。”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皇帝李隆基一阵大笑,转头对一旁起居郎道:“记!”
记入起居注,此事就板上钉钉成了真正的祥瑞,安禄山大喜过望,还未开口谢恩,却见皇帝半举着一个大酒樽,示意他上前受赏。
这胡儿叩首拜谢,上前双手接过酒樽,大声道:“胡儿无状,受了陛下洪恩,当以此舞为陛下贺。”
言罢,双手高举酒樽在头顶,肥硕的身躯如风般旋转腾挪,双腿或起或伏,一时间犹如飞雪飘逸,蓬草飞转;又像羊角旋风,眩目盘旋,衣袂间荡起风声,回转时已看不清这舞者的头面。
这是安禄山的绝技胡旋舞,顿时堂上人人喝采,一曲舞罢,那顶在头顶的酒樽中的琥珀美酒竟然一滴也没洒出来,安禄山取下酒樽一饮而尽,神态间越发得意非常。
眼见皇帝高兴,几个臣子自然要凑趣帮衬,一杯又一杯的向那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