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天做了一个非常遥远的梦。

在梦里，他年纪轻轻，没有得病。

他不需要去冬眠，去争取一丝活下去的生机，而是像一个普通人一样，过完了一生。

他有能力，也有外形。虽然没有跻身进入富人之列，但也过上了绝对称得上幸福的生活。

他没有和前女友提分手，而是毕业就同居，而后结婚。

温柔、美丽的她，正如齐天开头便看中的那样，陪伴他度过了一生。

漂亮的女孩很多，甚至学个化妆，便能成为其中之一。

可漂亮而又善良的，实在是少之又少。

他们子孙满堂，他们白头到老……

柔软病床上，灿烂阳光下，俩人都老得快动不了了，脸上却没有痛苦，更多的是甜美的回忆。

“我很荣幸…遇见你。”

“下辈子，我也想遇见你，然后在一起……”

她用极其苍老的声音说，沙哑的声线，说着最宏大最温柔的誓言。

“能和你一起变成老头子老太太，真是太好啦…”齐天也微笑着回应。

二人的床位离得很近，正注射手背，打着的点滴，也在同一个吊架上，交织在一起。

齐天叹一口气，在针头上躺好。

他的人生已经圆满了，此生无憾了，准备好慷慨赴死了。

“但你还不能和我离去。”美满的故事将要画上句号之际，她却突然说。

“你还有事没做完。你得醒来。”她接着说，“快醒醒。”

齐天不明白她的用意。

而当他仔细思索，突然发现，自己这一生，貌似都过得太快了…

碎片化的、并不连贯、并不细致的叙事。他和她结婚了，快老死了，却回想不起前面几十年的点滴。他们生了很多小孩，他却想不起，一共多少个，以及他们的名字。而他只知道自己找了份不错的工作，维持了幸福的生活，却回想不起自己的职业是啥，开销是多少，一家老小都住在哪里……

这就像是……梦一样。

所以它才能那么美好。

所以它才给自己留下很深的印象，具体细节，却模糊不清。

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，在齐天细思恐极之际，恐惧也跟着引爆。

子女们鱼贯而入，每个人都很亲切，每个人都打扮得非常精致……但他们都没有脸，或者说，齐天知道谁在说话，知道谁露出了笑容，但当他凝视过去，他看不清对方的面容。

“父亲…母亲……！